04
洛棠是在众目睽睽下被良帝拉了手拥上轿撵,然后一路从御园直至承乾宫中养心殿。
(资料图片)
轿子抬起时,他的目光与大兄洛雎对上,看到弟弟睫下带出几欲落下的晶莹,洛雎心头抽紧,几乎就要冲出人群的动作被夫君楚王拦住。而在楚王身侧,太子尹澈眉心紧皱,只能按住脾气将握紧的拳头藏在袖中。
轿撵停落养心殿外,下轿后两人间动作已经从良帝拉着洛棠的手,改成了洛棠抱紧良帝手臂。
小人儿的依赖感让皇帝内心得到极大满足,看过来的目光里温柔泛滥。
‘ 挂树上的愿签不是我的,陛下都不解释,他们误会了。’
白大伴送茶进来时,正瞧见皇帝将洛棠拉了坐上山水屏风前的蔓枝床上。
‘ 他还小不适合喝仙豪,换盏普洱吧,今儿受了惊,若吓的积食可就麻烦。’
白大伴笑呵呵尊诺下去,洛棠则满身不自在的在自己做的南面床角拧动。
‘ 饿了还是渴?’
良帝尹鹤盘腿在炕几边,捡起一本奏折边看边问。
嘴巴抿紧又松开,反复几次洛棠才向他方向近些小声开口:
‘ 我再不能回家了么,那今儿住哪儿啊,从家出来连件换洗衣裳都没带,还有,我的丫头阿招这会儿还在宴会外院等着呢,有人告诉她一声么?’
奏折放下,尹鹤盯着连珠炮问不停的洛棠,笑容就下不去脸。
手指勾勾,洛棠听见他说:
‘ 过来,我告诉你。’
从炕边蹭过去,洛棠侧身才依住炕几,对面手臂就将他肩膀扣住,不给人反应速度,脸蛋上结结实亲了口。
待那力道疏忽松开,洛棠也忙本能后耸,瞪眼瞧着面前占了自己便宜的男人。脑海中全是曾经叫他父皇时种种,说不出的别扭与背德感让洛棠双颊红的好似火烧。
想象总与现实差距巨大。
即便早就定了心不让管丰那事再发生,而是要自己踏上良帝龙床,但当一切真真发生,洛棠还是有种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手足无措与应对局促。
白大伴端着重新沏的普洱入内,顺带还放了一个花盒的点心八件。
‘ 将长定殿收拾出来给洛妃,以后那里就是他居所。还有,赐明珠十斛,锦缎千匹往洛府,传朕口谕给洛延年,说他养的儿子不错。哦,对了,洛妃那个小丫头待长定殿去,找个养心殿的嬷嬷去教导规矩,以后她就是殿中女官长。’
交代完,良帝望回洛棠,按住点心盒边的手,道:
‘ 长定殿收拾妥当前,就先与朕凑合凑合吧。’
洛棠眸子下意识移动,最终停在六柱的硕大龙床上。显然,睡那里可不能叫凑合。
但如同被亲了后就会想起当初叫父皇的种种,此时洛棠脑中闪过的则是前世尹澈登基后,两人共赴巫山的画面。
垂下头,羞耻与愧疚萌生心底,但同时还有更多不可述的复杂情绪也一并袭来。
几滴从上轿后就努力克制的泪珠终于还是落下来。
‘ 怎么,想家了?’
被尹鹤问的心头难过更重,洛棠干脆抽回给他按住手,转手双臂叠在几上,整个小脑袋都伏上去低低抽泣。
良帝身子挺直,面色也微微有些寒下去:
‘ 被朕封妃后哇哇哭的,你还是头一个。’
听出语句中不满,洛棠缓缓起身,泪眼也来不及擦的看着尹鹤,吭哧了下才道:
‘ 也让养心殿的嬷嬷教教我规矩吧,今儿看着贵妃不高兴样儿,我怕以后日子不好过。’
听了孩子气的担忧,良帝终于又乐回来。
‘ 有朕护着你,还怕她么!’
洛棠撕了块果脯肉塞嘴里,嚼了几下道:
‘ 宫有宫规,我是妃,她是贵妃,官大一级压死人。陛下就算有心护,也不能不喘气的时刻跟着我。还的我自己争气,起码将规矩有个正经嬷嬷教导,免得以后给您添麻烦。’
良帝并不知洛棠刻意要求养心殿嬷嬷教规矩是有自己的小心思,只觉这小孩儿说话处处意外,总有惊喜。
‘ 朕瞧着赏你父亲的礼少了,养出这样个晓得要给朕争气的上进儿子,你父亲养你何止不错,真可称句好极了!’
落日满京都时,洛家府门里刚接过皇帝口谕以及赏赐。待送走宫人,家里却并不见多少喜气。
‘ 阿棠才十四,他还什么都不懂,宫里人事复杂他如何应付。’
看着夫人赵氏哭天摸地,洛延年也只能无奈的咕咚咚给自己灌茶。
‘ 母亲也不必太忧虑,儿子今日瞧着,陛下对弟弟倒颇爱护。’
洛雎与弟弟洛桑围着赵氏劝慰。
‘ 旨意已下变不了,就盼着什么时候能让家人入宫看看三弟,他去宫宴时我脸上病着,连面都没见着人就不让回家了。’
洛桑揉着自己刚刚消肿的脸,红了眼圈说话。赵氏被儿子说的不仅又哭的声更响了。
洛雎瞪眼二弟,忙去给母亲顺后背。
‘ 要不我跟王爷说一声,他先自己奉旨去封地,我等打问好弟弟消息再走。’
‘ 不必了。’
一直不吭声的洛延年终于有了动静。
‘ 明儿我入宫当值,连着往养心殿谢恩,陛下近前也不是说不上话。你好好陪着楚王去封地,别给人留下话柄。’
父子们好好歹歹商议妥当,但洛府的愁云是散不去了。
养心殿中,白大伴正指挥御膳房的人将吃剩的晚膳撤去。
良帝往小间沐浴,洛棠百无聊赖的从书架角落拽了本游记歪在蔓枝床上翻。
待周身月白长袍的男人身躯立在床边,洛棠正看的投入完全没有察觉。
看了眼书皮良帝眉心动了下。
‘ 你怎么找出这本书的?’
‘ 随便一拿就是它,怎么,我...我是不是僭越了?’
注意到男人到来,洛棠刻意用紧张掩饰自己对这间屋子的熟悉。
‘ 也没什么,只不过这些书放的偏,倒是巧了。’
良帝说着拖鞋上床,偎到洛棠身后握住他手腕一起看书。
龙涎香气息萦绕周身,洛棠那还有精神看书。
‘ 我还没洗漱呢,不...不干净,别靠这么近。’
‘ 害羞了。’
尹鹤毫不避讳将自己侧脸与洛棠贴着,说话时眨动的睫毛让人总忍不住想去挠痒。
‘ 你今儿这身红很不错,就像个专门来嫁朕的上门小媳夫。’
手臂上是大巴掌的摩挲,洛棠感受着上面带来的温热,心底想的与良帝所言正好应和。
所以选择红色,并非为了在人群多么出挑,他就是打定主意今日被临幸,所以特意给自己准备的嫁衣色。
‘ 先别,等我洗了再...行么!’
‘ 好。’
外间白大伴进来说水好了,后面还跟了几个宫人捧着各种不同颜色与绣花的睡袍。
‘ 你选还是朕选?’
‘ 陛下选吧。’
良帝笑了起身,细细看过后最终定下一套红色并蒂莲衣。
洛棠垂首,由宫人引着往小间中去。
待长发散开,焕然一新的人儿立在龙床前时,还拿着游记的良帝从枕席里歪头看画似的投来目光。
‘ 你也太单薄了,这衣裳竟还有些旷荡。’
‘ 我家里有合身的,明日让人去取吧。’
书本放下,良帝从床里伸手。
洛棠面红耳热的回应了,被牵着坐到一块。
‘ 朕家里也有的是,明儿叫针织局给你改一箱子出来。’
‘ 太多了,先有两件替换就行,别给人说闲话。’
‘ 说什么闲话?’
‘ 说我骄纵奢侈呗。’
‘ 小家伙懂的不少。’
被褥提起来将两人盖了半身,良帝渐渐动情的望着身边人。
‘ 都已经留在养心殿专宠的,不纵你纵谁。’
将心头那些前世父皇的影儿遮住,洛棠转过头去和尹鹤对望。
皇家父子有着极为形似的轮廓,无论年岁多寡,都是美男子无疑。
但于尹澈不同,良帝尹鹤此时的小心试探与温柔相顾,还有那些成熟男人满是调侃逗趣自己的言语,的的确确让洛棠卸下许多紧张。
‘ 我...十四啦。’
‘ 朕知道。’
‘ 嗯,我...没学过怎么侍奉陛下。’
‘ 呵,没关系,尽力就好,朕不挑剔。’
‘ ......’
红烛摇曳几许后定住,仿佛在替洛棠无声印证他说的是实话。
从前与尹澈,都是被需要,从来主动都在对方。而洛棠的意愿根本微不足道。
所以他说的不会侍奉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真话。其本质就是被动承受与主动给予间的差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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